图图的万象终章（三）
第三章（上）：圣骸殿的耳语
月光蝶的磷粉在教堂彩窗上凝成霜花，图图的鹿蹄踏碎地砖缝隙的冰晶。他仰头望向忏悔室上方的圣女像——石刻的眼眶中嵌着月光蝶翅片，银光流淌如泪。盲眼祭司瑟琳娜的尸体仍被钉在十字架上，耳后的晶簇已蔓延至全身，将她化作一尊扭曲的冰雕。
“第十三枚音符在这里。”茗茗的指尖拂过瑟琳娜胸口的晶簇，血色罗刹纹路在袖口下若隐若现，“但需要活祭品的血来激活。”
水晶球在图图怀中发烫，球体内十二枚光点组成的星图正指向忏悔室后方。当他推开暗门时，腐坏的圣油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。石阶通向的地窖深处，隐约传来翅膀振动的嗡鸣。
洛基的义眼在黑暗中泛起冷光。他的魔典悬浮在身前，书页间渗出黑雾缠绕住阶梯两侧的烛台。“圣骸殿是教会禁地，”他的靴底碾碎一只僵死的月光蝶，“三百年来，只有被选中的祭司能踏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烛火突然转为幽蓝。石壁上浮现出无数抓痕，每道痕迹末端都沾着干涸的银灰色血迹。图图的犄角刺痛起来，他听见非人的哀嚎在脑内回响——那是十二个不同种族的声音，用魔族语重复着同一句话：
“圣骸即牢笼。”
地窖尽头的青铜门刻满逆十字封印。门缝中渗出的银光在地面织成蛛网，网上粘着数十具修女的干尸。她们的耳道中长出月光蝶晶簇，指尖深深抠进门板，仿佛在死前最后一刻仍在尝试逃离。
“看这里。”茗茗的黑裙扫过一具尸体，袖中滑出血刃挑开修女的领口——锁骨下方刻着与瑟琳娜相同的符文，形似被锁链束缚的蝶翼。“这些是百年前圣战的祭品，”她的血刃突然震颤，“有人用她们的灵魂喂养月光蝶。”
水晶球自行飞向青铜门，球体内的星图与门上的封印共鸣。当图图伸手触碰门扉时，封印符文突然暴起银焰。剧痛从指尖窜至心脏，他看见幻象：三百年前的圣骸殿内，十二名罗刹被锁链贯穿胸膛，他们的血在地面汇成星图。而星图中央悬浮的，正是图图怀中水晶球的雏形。
“这不是你能触碰的东西。”洛基的魔典喷出黑雾扑灭银焰。他的义眼齿轮疯狂转动，映出门缝中泄出的景象——殿内祭坛上供奉的并非圣骸，而是一枚跳动的黑色心脏，表面覆盖着与无面者相同的蛛网黑斑。
疤面的嗤笑突然从头顶传来。狼人倒悬在地窖横梁上，利爪勾着一串教会印章。“老蜥蜴让我捎句话，”他甩下一枚沾血的钥匙，“圣骸殿的锁需要活体月光蝶当钥匙——比如你怀里那坨发光的球。”
钥匙坠入水晶球的刹那，球体内的星图骤然坍缩。十二枚光点化作锁链缠住图图的手臂，将他拽向青铜门。茗茗的血刃斩向锁链，刀刃却被反震出裂痕。“主人，松手！”她的獠牙刺破嘴唇，血珠凝成罗刹虚影扑向封印。
青铜门轰然洞开。黑色心脏的跳动声与图图的心跳共振，他踉跄跌入圣骸殿。地面星图亮起血光，十二具罗刹骸骨从地底升起，他们的眼窝中飞出月光蝶群。当首只月光蝶触及水晶球时，球体表面裂开蛛网状纹路——
“退后！”洛基的魔典展开屏障，却迟了一步。月光蝶群裹住图图，翅尖磷粉在他皮肤上刻出与罗刹骸骨相同的符文。茗茗的尖啸震碎半数蝶群，但当她抓住图图的手腕时，罗刹纹路已从她的指尖蔓延至脖颈。
黑色心脏的跳动声突然停滞。无面者的阴影从心脏表面浮出，没有五官的脸贴近图图的犄角：
“容器……终于成熟了。”
黑色心脏的黏液从祭坛滴落，在星图上腐蚀出焦黑的孔洞。无面者的阴影裹住图图，蛛网状黑斑顺着犄角爬向他的瞳孔。茗茗的罗刹纹路已蔓延至脸颊，血刃劈开月光蝶群的瞬间，她的指尖迸出十二道锁链虚影——那是魔族罗刹的封印之力，却在此刻成了撕裂阴影的利刃。
“放开他！”锁链绞住无面者的躯干，黑斑在链刃下沸腾如滚油。阴影中传出非人的尖啸，圣骸殿的罗刹骸骨突然震颤，眼窝中的月光蝶群化作箭雨射向茗茗。
图图在水晶球的嗡鸣中挣扎。球体表面的裂痕渗出银光，与皮肤上的符文共振。他看见幻象：三百年前的圣战战场上，十二罗刹的锁链贯穿自己的胸膛，而那时的“他”是一团跳动的黑色火焰。火焰中传出与无面者相同的声音：
“魔核……终于等到容器成熟。”
洛基的魔典喷涌黑雾，在空中凝成黑龙虚影。龙爪撕开无面者的阴影，暴露出核心的黑色心脏。“用哀歌摧毁它！”他的义眼淌出血丝，“那是魔族长老的命匣！”
水晶球骤然炸裂。十二枚光点从球体迸射，化作锁链缠住黑色心脏。图图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涌出哀歌，每个音符都夹杂着凶手的记忆——铁匠的熔炉、修女的晶簇、瑟琳娜耳中钻出的触须——这些声音汇聚成撕裂灵魂的尖啸。
黑色心脏在哀歌中崩解。无面者的阴影溃散成磷粉，最后一刻，它的指尖点向图图的眉心： “你即是深渊之眼。”
当尘埃落定时，圣骸殿的星图已黯淡无光。茗茗瘫坐在血泊中，罗刹纹路退至锁骨，但瞳孔中残留着血色的竖痕。洛基的魔典扉页焦黑蜷曲，书脊上的黑龙逆鳞裂成两半。图图跪在祭坛废墟上，水晶球的碎片嵌进掌心，皮肤上的符文正渗出银光。
“容器……”洛基擦去义眼渗出的血渍，“原来埃德温的预言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什么预言？”图图的尾巴扫过满地磷粉，碎片中的银光随之流动。
“当十二枚音符归位，魔核将在容器中苏醒。”洛基的靴底碾碎一块心脏残片，“而你，就是那个盛放魔族至宝的‘瓶子’。”
疤面的狼嚎突然从地窖入口传来。狼人拖着一具修女尸体踏入圣骸殿，尸体的胸口嵌着黄铜齿轮，齿轮缝隙渗出月光蝶鳞粉。“沙漠商队全变成了这种玩意儿，”他将尸体甩到星图上，“胸口长齿轮，脑壳里塞满发条——你们最好在下一个朔月前解决这事。”
尸体突然抽搐，机械心脏的跳动声与图图掌心的银光共鸣。当茗茗的血刃刺入心脏时，齿轮炸裂的瞬间，一段机械侏儒的记忆涌入图图脑海——铜手在昏暗的工坊中铸造机械心脏，而阴影中站着耳后有蛛网黑斑的斗篷人。
返回雷鸣城的路上，图图盯着掌心的银光。那些符文正在重组，渐渐形成与铜手黄铜核心上相同的刻痕——“罗刹第三柱·机枢”。茗茗的裙摆扫过他的鹿蹄，罗刹纹路在袖口下不安地跳动。
“主人，”她突然开口，声音带着陌生的金属质感，“我的记忆里……有铜手工坊的位置。”
图图转头时，瞥见她瞳孔中一闪而逝的齿轮虚影。
教堂钟楼传来第十三次钟响。这一次，钟声里混杂着发条转动的咔哒声。
